May 16, 2009

《中国科学教育的几个重要问题》(刘树杞1932年5月23日)

刘树杞1932年5月23日在国立武汉大学演讲《中国科学教育的几个重要问题》(见 《国立武汉大学周刊》第128期。),他说到:

“诸位先生、诸位同学:

“今天我有机会在这里和大家讲话,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出外读书很久,一旦回家一样。武汉大学就好像是我的一个老家,现在回来了,而且还和大家讲话,心内是非常高兴的。

“兄弟今天要讲的题目,是《中国科学教育的几个重要问题》,在没有讲到这个题目之先,我先要谈一谈我对于本校的几个感想。3年以前,我记得我们在黄土坡山下的旧校舍里开会,那个位置是比较简陋的;3年以后的今天,我们在这里开会,形势却不同了,地方要算是比较整齐了。这在中国的教育史上,像这样建筑迅速的成绩,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了。我们应该感谢王先生和各位先生的努力!还有一点,兄弟在国内从事十几年的教育以来,有一个感想:就是国立学校是不是能如私立或教会学校一样的有成绩呢?我们平常看一个外人办的学校,他们的建筑物非常完整,他们的一切设施也很有程序,而国立学校方面每每不及,这是觉得颇为遗憾的一点。现在看到我们的武汉大学也能这样有程序地进行下去,虽然只是建筑一方面,但究竟还是可喜的现象。上回任(鸿隽)先生夸说我们武汉大学‘是全国顶有希望的一个大学’,并非是因为他在这里讲话才如此说的,其实外面许多人也都是这样公认。但,我在这里有一个希望,大家不应该单以物质的满足为满足,还要努力去注重学问的研究才好,这个,盼望各位先生和各位同学注意。

“今天我讲的题目的内容,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,都是很普通的。因为十多年来我完全是从事于科学教育,所以顺便提出来讲一讲。现在我把它分做几方面来说:

“第一,设备问题。我们晓得,中国的科学教育,目下是很幼稚的。但究其原因,所谓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”,学科学的人,比学文、法科的不同,一切设备都要比较麻烦得多。兄弟过去也不止在一个学校里办理科,好多人都以为理科是一个最难办而最要钱的学科,于图书设备之外,还要有仪器的设备。而且,在仪器方面,又分两种:一种是普通的仪器,作普通的一般的实验之用;一种是特殊的仪器,作教授或高年级同学的特殊研究之用。仪器是无论如何添设不完全的,世界各国无论哪一个大学都不能将所有的仪器买全。但一个大学,普通应用的仪器却不可缺少,缺少了就不成其为一个大学。至于特殊的仪器,也不可不备,设备的多少,那就只有视经济的能力和需要的程度而定。其次,书籍的设备,也分两种:一种是图书,一种是杂志。普通人以为学理科的只要在实验室里就够了,其实不然,理科方面所需用的图书,在量的方面虽然比文、法科的要少,但在质的方面却比较要贵,甚至于超过文、法科图书的价值。还有一层,理科方面的学术,到了已经成功为一本书的时候,那至少是两三年以前的研究所得,一定是旧的东西了。因此还应该有杂志的设备,我们可以看看人家现在在做一些什么试验的工作,一方面可供我们的参考,同时也免得我们研究的和他们重复。而且,不惟新的杂志,就是旧的杂志也要搜罗,至少也应从1880年以后起购备齐全。这对于我们这个新办的学校,是一个很困难而且需钱很贵的事。假使没有这些设备,也就无法进行研究下去。

“第二,课程问题。这个问题,凡是办理科的同事们都是很感困难的。据我所知道的,国内各大学的理科课程,都有两个毛病:第一,表面上课程派得很多,而内容是不是那样切实却是问题;第二,不注意旁的功课,例如化学系就只是专门派了许多关于化学的功课,而其他物理、数学等科则完全不涉及。其实,宇宙间的各门科学,都是互为关联的,并没有一个天然的界限。这些错误,兄弟以为亟应改正。在功课方面,只要注重基本的训练,并不要泛泛求多,不切实际。例如我们做房子先要注重基础一样。再则,我们也要注意旁的功课,它能够辅助我们的基本科学的进行,即如我们出去教中学时,也不能单让我们只教某一门功课。这种现象,我们也应该顾及事实注意到。

“第三,研究的问题。我们中国的科学,向来只跟在人家后头跑,这样下去,那么我们始终对于世界没有贡献,而且就是这样跟着学也到底学不完全的。我们自己应该起来研究才是。其一,目下中国的大学,一方面教授很少,另一方面课程却很多,也许同时教授还有许多事情要做,所以教授简直没有研究的机会。其二,一般的学校也没有研究的经费。其三,中国目下也没有研究的环境,不像外国容易引起研究某一种问题的兴趣。因此,研究的工作虽很重要,而终是不能做下去。我希望我们大学的理科,钟点不要太多,只要稍有机会,我们的教授和同学都应该从事研究的工作。

“第四,出路问题。我们学科学的同学,毕业以后在社会上做什么事呢?我觉得有三条路:其一,是继续研究下去,目下中国的环境比较的许可,例如有中央研究院及其他各种奖金之设,这都是可以从事继续研究的机会。其二,教书,如当大学助教及中学教员,前者的待遇比较的好,环境上也容许有继续研究的机会,但位置却很有限,后者差不多是大学生最大的出路,而待遇却比较的要差些,况且同学在大学中所学的功课,至多不过某一种学问的l/10,这样仅在中学里输给学生,不到10年,都会把以前学的一点还给先生了。但话虽是这样说,我们却不能因噎废食,就不教书。中国的中等教育,是一个应该值得注意和整顿的问题。记得兄弟从前在武昌住中学的时候,湖北的中等教育还算很好,现在却愈趋愈下。一个高中毕业生的程度,往往只能比得上江浙各省高中一二年级的程度,升学不免落伍,即如投考我们武汉大学也往往考不取。这些缺陷都是需要我们去补救的。其三,我们实际上到工业方面去。但中国的工厂,能够请大学生的至多不过10个乃至 20个,而且,有些工厂情愿请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头,却不愿意请大学生。这个情形在美国也是一样。但据我们统计的结果,初进工厂,工头自然要比大学生有力量些。但五年以后,一个大学生所表现的成绩,比一个毫无学识的工头要进步在十倍乃至百倍之上。所以现在美国有一些开明的工厂,也多转头来聘大学生了。在中国,目下的情形很困难,但中国历年来的紊乱,也多半系于工业不振。我希望我们理科的毕业同学,只要稍有机会,就到工厂里吃苦去。

“最后,我希望我们有天才的同学,不要自以为满足而懈怠下去。虽然一时的分数也能考得很好,但不努力用心,终究无济于事的。没有天才的同学,也不要气馁,只要始终向上,我敢担保他的成就也不会亚于天才高的同学。我在这里诚恳地敬祝大家努力!努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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